各类职业证书催生“考证热”

文／本刊综合

1994年，职业资格证书制度作为科学评价人才的一项制度，被写入劳动法。其目的是通过对劳动者的技能水平或职业资格进行客观公正、科学规范的评价和鉴定，对合格者授予相应的国家职业资格证书，以此来规范相关职业准入的机制。但是经过20多年的实际运行，这项制度如今却呈现出职业准入资格设置过多过滥的现象，并催生了各种培训热、考证热。

为什么一项好好的人才制度会被异化成了一种社会管理的乱象，其实深究一下这些五花八门的发证机构就不难看出，这里面还是一个不受约束的权力与追求不当利益结合衍生出来的“怪胎”。滥设职业准人根源在于“万能政府”思维在作祟，是个有点权力的部门就有权设置职业准入资格。除了政府部门，一些和政府部门纠缠不清的企事业单位、行业团体也凭借政府的授权而挤入组织考核和颁发上岗证的行列中来。这些千奇百怪、五花八门的“上岗证”俨然成为了一条发财之路，背后衍生出了庞大的利益链条。

对一些法律性、专业性非常强的，与国家安全、公共安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关系密切的行业，如律师、会计职业，实行职业资格许可和认定确实有必要，但对于没有法律法规依据和与国家安全、公共安全、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关系并不密切的行业、职业，应该完全放开由市场来决定其职业技能的水平。党的十八大提出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从十八大后，本届政府加大了“简政放权”的力度，加快了行政制度改革的步伐。现在，国务院发文取消11项职业资格许可和认定，正是行政制度改革的重要体现。今后，凡是没有法律、法规或国务院决定作为依据，各部门和地方自行设置的职业准入资格都应该一律取消。更多的职业准入门槛取消之后，由市场进行调节，实现优胜劣汰。只要让政府回归本位，理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隐藏在各种资格证背后的利益链才能从根基上被铲除。

市场流行明码标价“租证热”

“送上来的钱谁不要呢。”小陈是福州一家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他告诉记者，建筑行业证书租赁早成潜规则。高级工程师证书一年可租上万元。“把证租出去，不仅有一笔固定的收入，对方还帮忙上社保、医保等。”刘英此前一直在药店上班，结婚后她干脆辞职，把执业药师资格证租了出去，“在药店上班一个月也就2000多元，可证书出租就能收入1000多元。”

机动车驾驶教练员证、一级建造师、造价师证……记者调查发现，可以出租的证书种类不少。而且，像执业医师、暖通工程师，给排水工程师等比较难考的证书，一证难求，价格水涨船高，最高可达每年15万元。火爆的租证市场还催生了中介机构，一家专门从事租证中介的网站发的一份2013年福建省挂靠费表显示，建造师、建筑师、结构师、注册土木和电气工程师等证件的挂证价格，从最便宜的每年1000多元到几万元、几十万元不等。据中介说，几乎什么证书都有企业要，目前最稀缺、最贵的证书是注册电气工程师证。其中注册电气发输变电证一年能拿18万-23万元。为防止证件主人“二次”出租，中介还会帮忙缴纳社保，作为证书挂靠在公司的凭证。

有些本来不值钱的证书因为行业主管限制也突然“有价有市”，驾校教练证就是其一。“现在福州驾驶员考试根据的是驾校的车辆和教练数给指标的，一张教练证一次就能多4个考试名额，随着驾驶培训市场的火爆，教练证也随着上涨。”林先生告诉记者，“现在考试越来越难通过，‘一进一出’的考试规定，使得租证成为潜规则——没通过考试的学生占了名额，不租证，就无法招新生。”

“请教练来上课一个月得付好几千元钱，租证合算多了。”福州一家驾校的负责人坦言，租证隐蔽性很高，就算有人举报，有关部门也很难查处。

福建丰一律师事务所律师许亚萱认为，不同行业的瓷格证书，分属相应的行业主管部门管理，但对资格证的年检和持证人的管理和监督却存在法律空白。持证人出租资格证，存在着法律风险，即持证人与企业承担连带责任，这在建筑行业和医疗行业尤为明显。个人往往无法承受因工程事故或者医疗事故等引发的一系列纠纷所带来的任何责任及后果。

各行各业需破除“证书盲信”

湖北女孩王君在企业从事过会计和出纳等多种财务岗位，今年以来她一直忙着考试“注册税务师”，以便换一个“更理想的单位”。她觉得有了这本证书才有“自信”，尽管她也知道，大部分律师、会计事务所对这本资格证并无硬性规定。她坚持认为，有证才更有把握。“这应该是行业默认的规则吧，有证代表有能力。”王君说。

正当她全天候复习备考之时，8月12日，国务院发布《关于取消和调整一批行政审批项目等事项的决定》，取消11项职业资格许可和认定事项，“注册税务师”就在其中之列。

“房地产经纪人”也位列被取消的证书之一。长沙房地产经纪人李扬在万科地产售楼，但是他的“房地产经纪人”证书租了出去，“公司里负责售楼的业务员几乎都没有证书”。

天津的一名魏姓工程人员跟记者抱怨，在工程一线已经工作12年，在各种建筑杂志发表过5篇论文，论实际工作经验应是真正的专家。但是，“一级建造师我已经考了8年，还是没有过”。据他反映，凡是在工程一线真正管理或指挥施工的，很多人考不过，考过的大多数是办公室人员。他不停地抱怨：“这样的证件，不知意义何在。唯一的意义就是考过后去挂靠证件挣钱，每年3万多元钱。”

记者跟中国建筑总公司相关负责人核实了解到，在建筑工程行业，“一级建造师、一级造价师、一级监理师”确实是要求比较“硬”的资格证书，而且考试相对偏理论化，不少工作经验非常丰富的人确实长时间无法通过考试。

这名负责人还是认为，这种技术门槛较高的行业应该有资格证书准入，但是考试内容应该有所更新，更加符合实际。

“行业内佼佼者，最终还是水平和能力说了算。说白了，工作业绩由市场来检验，个人和单位都要破除证书‘盲信’，毕竟我们不可能躺在证书上获得成功。”他说。（吴铎思 王维砚罗娟）

取消职业资格证？更应彻底放权

职业资格证分为两种类型——许可证和水平证。前一种关系到准入，即没有这个证你都不能干这行；后一种关系到职业能力，有了这个证代表你达到了一定的能力等级。这次取消的房地产中介资格证，就是许可证。而按照人社部的通知，房地产中介水平证还是要存在的。

前述“一级建造师”资格证也是一种水平证。从一级建造师认证产生的诸多乱象来看，水平证带来的问题一点不比许可证少。

此外，一项认证取消了，也许更多认证要求还会冒出来。早在2007年，国务院办公厅就下发过《关于清理规范各类职业资格相关活动的通知》，通知对“证书太滥”提出了严肃的批评，对“清理规范”提出了严格的要求。但结果呢，有些认证的要求更严格了（比如这次被取消的房地产中介资格证），有些乱象不减反增（比如一级建造师认证的乱象）。

2013年一级建造师考试报名人数突破100万，规模直追全国公务员考试。然而就是这样重量级的考试，出现考题连年泄露的情况。与资格证考试总是管不好相反，主管部门对资格证的适用却管得很宽。拿一级建造师来说，本来这就是一个水平证，但是主管部门又规定如果建筑企业不凑够一定数量的一级建造师，就无法取得相应资质，所以实际上又使一级建造师资格证带有许可性质。建筑企业“租用”一级建造师资格的需求很强，一个取得一级建造师资格证的从业人员，只需“挂靠”在一家建筑企业名下，什么都不用干一年就能收入几万。2010年，“上海倒楼案”涉事项目经理陆卫英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而陆卫英实际上根本没有参与工程，她就是一名“挂靠”建造师。

政府部门退出职业资格认证并激活行业协会，才是改变乱象的治本之策。尽管中国的很多职业资格认证也是由行业协会实施的，但这些行业协会实质上更像政府部门的“下属单位”，其行业自主性偏弱。

因此首先就该激活行业协会，让行业协会真正由业内自行组织、独立运行。如此行业协会才能很好的承担职业资格认证的功能。其次政府部门做好职业资格认证的监督、协调、法律保障等服务性工作即可，不宜干预过多、过深，真正让市场发挥主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