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有筋骨”的学生——读万玮《向美国学教育》之三

王晓春

斯卡斯代尔高中的课表

我是第二次来斯卡斯代尔高中了。

2009年我第一次来时就受到震撼：作为一所公立高中，其99%的学生都能升入大学，更有60%的学生进入全美排名前50的一流名校。这是美国最高水平高中的水准，无论是公立高中还是私立高中。

利用这次的学习间隙，我特地从波士顿赶到纽约，深入斯卡斯代尔的课堂考察。

按照计划，斯卡斯代尔高中将为我设计一张十一年级的学生的课表，包含了大部分十一年级学生要学的课程。第一周，我将按照这课表去听课。第二周，我将去数学教研组，重点听数学课。作为一名数学老师，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今天是星期一，一早跟Sue来到学校。Sue很热心，先让人带我到图书馆协调电脑上网，又落实我听课之事，并很快拿出一张一周的课表交给我。美国人做事很认真，计划性很强。

斯卡斯代尔高中的课表是这样的：

8:05~8:54第一节课，

8:59~9:48第二节课，

10:03~10:52第三节课，

10:57~11:46第四节课，

11:50~13:08第五节课，

13：12~14:01第六节课，

14:06~14:55第七节课。

这里要说明几点：

一，每一节课时间是49分钟，为什么？老师说这是传统。我猜测可能是确保早晨8:05上课，下午15:00正课结束。不过，另一方面，谁规定一节课必须是40分钟或者50分钟？一节课的时长是不是整数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二、整个课程密度很大，时间很紧，除了第二节课与第三节课中间有一个长休息，学生可稍微放松一下之外。课间通常只有5分钟。而且所有的课都是走班制。下课铃一响，走廊里都是拿着包走班的学生，如果再上个厕所，真是要一路小跑了。

三、老师告诉我，由于是选课制，并非所有学生每一节都排了课。因此，每一名学生的课表可能跟别人都不一样。于是，有一些时段，对于某一名学生来说，就是自由课。这个时间，他可以选择到图书馆自修。早晨八点钟左右，我在斯卡斯代尔高中的图书馆，就看到了一群一群的学生，在电脑前或圆桌前学习，真是一种胜景。这让我意识到，一所学校的图书馆真是太重要了。一所好的学校要着力构建图书馆文化，让图书馆成为学生喜欢去的地方。

四、从课表中可以看出，斯卡斯代尔高中没有两操。我个人觉得，我们的眼保健操、课间操制度可以废除了。表面上看，我们很重视学生身体健康，强制学校必须开展两操，还加大检查力度。美国人呢，学校里连两操都没有。事实正好相反，美国人热爱体育，崇尚体育。中国学生对于体育的热情从两操开始，就受到了抑制。

五、下午三点课程结束，并非指学生放学，而是选修课和各种社团开始。这是学生成长的另一个重要平台。我在四点离开学校时，发现一间电脑教室里满是学生，我问一旁的格雷格老师，他们在干什么。格雷格说，这是学校校报的成员，正在紧张地做编辑工作呢。

（万玮《向美国学教育》福建教育出版社2013年4月第一版48-50页）

我读了上面的文字，有下面一些感想。

首先是选课制，这体现了学生主体性。如果所有的课程甚至学法都是学校规定好的，学生只能照办，那就很难说学生有什么主体性了。没有选择权就没有什么主体性，需要的只是服从，学生的差别只在于谁更善于服从。我国即使高中也很少有实行选课制的，更不用说初中和小学了。这当然与我们的考试导向有关，但美国也不是没有考试，单用考试来解释我们的一刀切，不能令人信服。恐怕这里还有我们传统文化的“求同”心理在起作用，也有教师的专业水平问题。选修课越多，越要求教师各有自己的“专门领域”，那里未必有统一的教参可以照抄，需要自己的独立思考和课程设计，实际上这是很多教师做不到的。所以，我们这里实行选课制，主客观条件都不具备。但是我觉得是个方向，课改搞所谓“校本课程”、“班本课程”，就是开了一个小口子，让大家来探索。据我所知这反而成了许多学校和班级的“负担”，就是当你给了一个人某些自主权的时候，他不知所措了。为什么？因为他既没有这个习惯，也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我主张，选课制的实验，校本课程和班本课程的实验，不要一刀切，应该自愿。给一定的空间和时间，谁愿意试谁就试，不愿意试你就走老路。这样，经过几年的比较，如果发现用新办法确实能提高学生素质，考试成绩也不错甚至更好，愿意实验的人就会增加。这才是切实可行的办法。用行政手段强行推动校本、班本课程，教师缺乏必要的理念和能力，就会出很多笑话，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最后，舆论就会把账算在改革上，于是呼啦一下起来，呼啦一下又退回去了。这是很多教改措施的命运，证明形式主义害死人。当年我在一线工作的时候，曾经这样做过：有时我提前把课上完，给学生留10分钟，让他们读杂志（我事先选一些杂志，发给学生），这其实就是“课内选课”，给学生一些自主权就是了。教师只要真的有尊重学生自主性的意识，即使不开选修课，你也能够做点事情，虽然此事可能微不足道，但若学生同时遇到几位这样的任课教师，对他的作用就大了。这是实实在在的事情，不用唱高调就可以做的，唱起高调来，可能反而做不好。

还有就是阅读。从人生整体观察，自主阅读比上课听讲重要得多，图书馆比教室重要得多，课外阅读比课内阅读重要得多，但是在我们的中小学，都是颠倒的。这也难怪，我们的校长教师考虑问题并不是从学生一生的角度想的，他们最关心的只是自己眼前的“业绩”，或者以为“我的业绩就是学生的未来”。当年我在第一线，就发现让学生独立阅读十分困难，你让他看书，他就以为“休息的时间到了”。为什么？因为他从小受到的训练就是这样，所谓“学习”，就是听讲写作业，其他的不算学习，或者只是虚晃一枪。学生很少体验过独立阅读的感觉和快乐，或者即使有体验也都是看卡通画和低俗读物的感觉，那显然不是正经阅读的感觉。于是你就明白为什么我国一方面号称世界上最重视教育的国家，同时又培养出了最不爱读书的公民（人均读书量少得可怜）了。我们根本就不是把读书当成人生的需要，而是把读书当作“敲门砖”来理解的，这和科举时代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们很多家长和教师，看见孩子读课外书就生气，也不了解一下他读的什么书，为什么要读。要真正培养出爱读书的下一代，很是艰难。这里有个前提，就是家长和教师本人得是确实爱读书的人，这种人现在比例太小了。

再有就是体育。从外表看，我们从来都很重视体育，不但“领导高度重视”，课程设置也是明晃晃地摆在那儿，课间操、体育课、每天活动不低于一小时等等。然而实际上学生身体活动日渐减少，动不动就有晕倒的，休克的，孩子快成纸糊的了。当年我带着学生（初中生）“拉练”，自己背着背包，一走就是五六十里地，从来没有学生休克的。那时候学生吃什么？窝头、馒头而已。我觉得我们整个民族都有文弱化的趋势，越来越缺乏尚武的精神和体育精神了。课间操和体育课，我倒是不赞成取消，但是这不够，最重要的是家长和教师不要在骨子里轻视体育活动。语曰：“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中国自古以来的书生，体魄都太“文明”了，你看京剧里的小生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了。对体育的态度，表面上是个体制问题，本质上是个文化问题。各位老师，我们只要稍不留意，就会掉进传统文化（消极部分）的陷阱。这东西太强大了。

（编辑：王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