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未来战争：美军的建设动向

文／晋军

美军地面部队未来遭遇的战争形态是多样化的。它们不仅包含常规战争、非常规战争和反恐战争，也包含混杂型战争和非线性战争。成功打赢未来战争，美军需要保持极强的适应能力，以便对战场各类情况作出灵活反应。美军的建设将以技术和创新为导向，强调技术建军并且实现战法、训法和组织结构的三大创新。

军事力量对国家大战略具有重要意义。军事手段对国家大战略的重要性首先体现在战时能赢得战争。就美军而言，有如2015年2月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提示， “加强美国的国防”成为美国国家安全政策纲领的第一项内容：保持美军的优势并且使之处于战争准备状态。通过前沿部署和与敌交战，美军将继续捍卫美国国土、实施全球反恐作战、保障盟国和威慑侵略。如果威慑失败，美军将准备向全球投送力量，击败和拒止多个战区的侵略。

地面部队在美国诸军种力量体系中占据独一无二的位置。海空军迅疾打击的关键作用固然无可替代，然而它们毕竟仅为美国陆军或者海军陆战队顺利进入战区、快速实施地面进攻进而实现国家政治目标提供保障或者条件。地面部队理所当然地成为美国军方高层首要关注对象。地面战争怎么打，陆军就怎么建。2015年4月8日，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沃克在宾夕法尼亚州美国陆军战争学院举行的“21世纪防务的首要原则”战略研讨会上发表重要讲演，探讨了美国陆军的未来战争并且提出了美军的建设思路。

经沃克描述的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及其作战伙伴未来可能遭遇的战争形态是多样化的。它们具有复杂的特征：精确制导火力定点打击与持续有效网络战和电子战攻击的结合。基于对未来战争形态与特征的研判，他明确指出，美军的建设应以技术和创新为导向，即技术建军并且实现三大创新：战法创新、训法创新和组织结构创新。这是美国军方高层在公开场合为数不多的关于未来战争认知与准备的探讨，为人们认识战争和观察美军提供了较为丰富和系统的新颖材料。未来战争的多样化形态

“美军面临的一个大的战略问题是未来地面战争的性质和特征。”战争的性质和特征由战争的具体形态决定。沃克提出，美军的未来战争包含：“常规战争”、“非常规战争”、“反恐战争”、“混杂型战争”、“非线性战争”、“国家支持的混杂型战争”等等。这些五花八门的未来战争形态并非出自美国军方高层的头脑臆想，而是美国军事研究者、规划者和决策者对于美国等国家的战争经验的概括总结。

冷战结束后，美军直接参与或者亲眼目睹了多场局部战争和军事冲突。常规战争、非常规战争和反恐战争作为经典战争形态并非少见稀奇。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便亲身经历过非常规战争和反恐战争。国际政治中非国家行为体的崛起、信息技术的发展和先进武器系统的扩散使得这样两类非典型性战争形态：混杂型战争和非线性战争愈益浮出水面。久经非常规战争和反恐战争训练的以色列国防军在2006年以黎冲突中惊遇黎巴嫩真主党游击队发动的混杂型战争，而惯长于常规战争的乌克兰军队则在克里米亚和乌东部地区首遇“非线性战争”。它们都成为美国军方高层特别关注的战争类型。

混杂型战争，顾名思义，包含非常丰富的内涵，具有非常可变和多样的实在形态。同较为纯粹的经典战争形态相比，混杂型战争具有多类战争的复杂成分，为一系列战争保留了容身余地，例如常规战争的先进武器、非常规战争的游击战术、恐怖主义的无形隐匿、网络战争的干扰破坏等等。这些复杂成分互相交织，彼此渗透，共同合成了混杂型战争的复杂图景。按照美国一位杰出研究者弗兰克·霍夫曼的理论界定，混杂型战争意指“为了达到政治目标，同时和（根据实际情况）适应性运用常规战争的武器、非常规战争、恐怖主义和犯罪行为的复杂组合的作战行动”。至于被俄罗斯武装力量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上将称为“非线性战争”的这类战争，它在克里米亚和乌东部地区崭露头角。非线性战争往往得到外部国家的支持，它们依托地方势力，以准军事组织为主要形式，通过蒙骗、渗透和拒止等手段，使得战争另一方难以觉察、探查和掌握其作战套路或者路数，从而在战场上无所适从。当然，混杂型战争和非线性战争也可能互相结合，转变成为若干变种，例如国家支持的混杂型战争等等。

2015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显示世界多个地区秩序出现失调，而美国的一项国家利益便在于维护国际秩序。以此为国家战略背景，美军未来主要的作战任务必然包含平叛、反恐、阻止地区危险冲突爆发、准备应对世界范围复杂的各种意外事态等等，由此美国军方完全有理由推断，今后美军很有可能同这些多样化形态的战争不期而遇。

未来战争的复杂特征

先前所述的多样化未来战争必然具有复杂的特征。按照沃克自己的概括总结，未来战争具有三项原则：

（一）无论何种形态的地面战争，精确制导火力和先进武器将被广泛使用。真主党游击队2006年同以军交锋之时便使用了先进的反坦克导弹、远程火箭、进口的反舰导弹和无人机。沃克推断， “美军的地面部队将遭遇配备有全球定位系统导航和激光制导技术并且伴之以红外自动导引型反辐射武器和发射后自动寻的反装甲武器的火箭弹、火炮、迫击炮和导弹”。

（二）“信息化战争”将贯穿前线战斗始终。“信息化战争”术语源自中国的军事话语体系，意指综合运用网络战、电子战和信息战并且采取蒙骗和拒止手段来破坏敌手的指挥与控制（系统）并且赋予自己决策的优势。网络战、电子战和信息战的一项战略意义在于削弱敌手对战略环境的感知能力，从而使之指挥失效、控制失当，与此同时增强自己对相同战略环境的感知能力。在克里米亚和乌东部地区的武装力量使用了先进的电子战设备来有效挤占全球定位系统的频率并且破坏指挥与控制网络，便是为了削弱乌军的战场感知能力和战斗决策能力。同常规制导火力类似，这些信息技术和网络技术可以广泛扩散。沃克认为，美军对抗“信息化战争”成为一项战略必需。

（三）精确制导火力和信息化战争的结合将用于所有形态的地面战争。这第三项原则实乃前两项原则的组合。精确制导火力侧重于定点清除对手作战统帅，而信息化战争则侧重于扰乱破坏对手作战部署，两者互相结合势必给地面部队造成巨大杀伤力。

事实上，各类非国家行为体作为潜在对手在不断学习美军并且及时作出调整适应。沃克提出，美国陆军未来可能的对手并非散兵流勇式民兵。他们绝非乌合之众，而是规模小、装备精、弹药足、守纪律、有组织并且经过训练、分散分布、战术简单实用、指挥控制有效甚至还得到外部大国支持的军事组织。击败他们显然需要全新的战争技能。

当然，在关注潜在对手的同时，美国并未忽视传统意义上地区强国的军事力量。美国国防部前任部长查克·哈格尔2014年11月在里根国防论坛主题演讲中提出， “过去10余年，美国集中精力予煎熬的维持稳定作战行动，而俄罗斯和中国这样的国家却大大增加对军事现代化的投入以挫钝美国的军事优势，将先进的飞机、潜艇和射程更远而打击更准的导弹投入战场。”美国军方对中国军队发展动向的密切关注是可想而知的。一个典型的范例是自2000财年开始，美国国防部大致每年都向国会提交中国军事力量报告，仅从国防部2015年《中国军事与安全发展态势报告》文本本身来看，美国无疑将中国当作常规战争对手而非混杂型战争或者非线性战争对手。美国指出中国始终致力于长期而全面的军事现代化以提升执行多样化军事任务的能力和提高打赢局部战争的能力，确认中国军事力量的发展存在削弱美国核心军事技术优势的可能。

仅就本文主题而言，美国军方显然注意到，中国的地面部队在沃克勾勒的未来战争三个重要因素： “精确制导火力”、“先进武器”和“信息化战争”方面都取得了发展进步，例如改进陆军航空兵的精确制导火力、研发先进武器（各类火炮、导弹和无人机）与采购先进技术、发展新型作战力量（网络部队和特种部队）、改善军网条件为各作战单元内部以及作战单元之间提供实时数据共享（服务）借以提高指挥与控制能力、增强进攻性的网络战与电子战能力与提升信息战能力来拒阻对手现代信息化战争的优势、推动陆海空二炮部队联合作战能力、在2014年全年继续加大日益复杂电磁环境下实战化训练，等等。

以技术和创新为导向的美军建设

未来战争的众多翻新形态给美军地面部队提出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挑战和亟待解决的重大难题。陆军转型是应有之举。美国陆军参谋长雷蒙德·奥迪耶诺上将2012年年中便撰文指出， “未来十年是美国陆军转型的重要时期”。那么美国如何推进陆军转型或者说如何建军以便做好未来战争准备？

混杂型战争和非线性战争要求美军具有超强的适应能力和较为灵活的反应。沃克回顾历史提出， “自二战以来，美国军事战略和整个国防战略有一项前提条件：美军占据技术优势并且组织那些训练有素的个体军人们以创新的方式来运用优势技术”。其中，“技术”、“战法”、“训法”和“组织”这四项基本要素清晰可见。它们或可被称为战斗力生成模式的四项重要变量。美国国防部的一项现行政策——由前任部长哈格尔在2014年11月正式宣布的《国防创新倡议》中的“第三对消战略”便是创新美军作战能力的体现。这是因为该战略的整体目标是寻求确定合适的技术、作战与组织结构和新型作战概念以便同美军的未来对手作战。它的一个很大部分是识别和开发突破性技术并且将其向战场转化以及按照创新方式使用现有军事能力。

沃克紧密结合“第三对消战略”，提出了较为清晰的美国建军思路：保持和争取技术优势并且实现战法、训法与组织结构的三大创新。

美军尤为注重技术。这背后的理念便是尽可能减少美军士兵的战争伤亡。关于技术优势，他坦承美军的技术优势正在滑坡，美军需要努力获取各个层次——从最高至战区作战层次、最低至诸军种武器或者步兵班作战单元层次全面压倒对手的技术优势。

关于创新，沃克指出，国防部重点关注的创新是战法创新、训法创新和组织结构创新这三大创新。他本人对战法创新和组织结构创新论述颇多。沃克认为美军不能仅仅关注某一个领域或者某一种类型的战法，而应实施诸军种合成作战。“未来地面部队卓越超群的根基将是诸军种作战技能。”有如“第三对消战略”本质精髓所提示，美军应在陆、海、空、天、网所有领域寻求对敌实施花样打击，实现打击套路的创新，从而导致敌手根本无从适应或者来不及逐个领域适应便匆匆败亡。至于组织结构创新，沃克指出，未来陆战的一个重要方面是作战行动将以步兵班为单位实施推进。换言之，作战单元层次更低、作战兵力规模更小，美军步兵将以非常分散的方式投入战斗。然而，这些分散兵力的战斗力亟待提高。美军需要将他们逐渐捏合成为训练有素并且颇有凝聚力的作战分队，还使之与先进武器，例如微型机器人和无人机结合，进而成为人机合成操纵的作战平台，以实现对美军步兵班的超强赋能。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