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政策效果评估———收入、贫困、消费、主观福利和劳动供给

　　摘要：本文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ＣＨＡＲＬＳ）数据，采用断点回归和双重差分识别策略，估计了“新农保”对农村老年人收入、贫困、消费、主观福利和劳动供给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新农保”养老金收入显著提高了农村老年人的收入水平、减少了贫困的发生、提高了其主观福利，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家庭消费和减少了老年人劳动供给。进一步的研究显示，健康状况较差的老年人受到的政策影响更大更显著，表明“新农保”的政策影响存在异质性。

　　关键词：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断点回归，双重差分

　　一、引言

　　为了应对中国农村日益严峻的养老问题，也为了逐步推进中国城乡社会公共服务的均等化，国务院于２００９年９月决定在全国开展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简称“新农保”）试点。新农保制度建设随后在全国各地逐步有序推进。作为新时期社会养老保险体系建设的一项重大举措，新农保的制度建设得到了各级政府的大力支持，截至２０１２年年底，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分别总计投入资金２３２０多亿和３００多亿。新农保的制度建设一方面得到了各级政府的大力扶持，另一方面也承担着一系列重要政策任务。根据国务院发布的《关于开展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试点的指导意见》（简称《指导意见》），新农保制度建设的政策目标包括“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扩大国内消费需求”“逐步缩小城乡差距、改变城乡二元结构、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和“实现广大农村居民老有所养、促进家户和谐、增加农民收入”。这项政策是否实现了预期的效果？农村人口的生活状况具体受到了哪些影响？本文将基于全国性微观调研数据对这一问题做出解答。

　　基于新农保制度设计上的特点和试点开展情况，本文使用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ＣＨＡＲＬＳ）数据，综合采用断点回归方法和双重差分识别策略，估计了新农保养老金收入对农村老年人口收入、贫困、消费、主观福利和劳动供给等一系列社会经济变量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新农保养老金收入显著提高了农村老年人的收入水平、减少了贫困的发生、提高了其主观福利，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家庭消费和减少了老年人劳动供给。进一步的研究显示，健康状况较差的老年人受到的政策影响更大更显著。本文的研究结论表明，新农保试点对农村人口产生了广泛的社会经济影响，取得了初步的政策效果，并且，受政策影响较大的恰恰是作为首要政策目标人群的弱势群体。

　　然而，现阶段由于养老金支付水平较低，政策效果在规模上仍然较为有限。

　　本文的主要贡献有四个方面：首先，本文采用全国性微观调研数据，从经验上较为全面地估计了新农保的政策影响，为检验政策的实施效果和修改、完善政策实施方案提供了经验证据；其次，新农保基础养老金具有公共转移支付性质，本文的研究结论有助于从一般意义上理解公共转移支付对微观家户行为的影响；再次，本文采用了断点回归和双重差分等现代计量方法来识别公共政策的因果效应，对相关领域的实证研究具有借鉴价值；最后，新农保在制度设计上同南非、巴西、越南等诸多发展中国家的社会养老保险项目有诸多相似之处，本文的研究具有进行国际比较的价值。

　　二、文献回顾

　　目前学术界对新农保政策影响的研究还十分有限。２同本文研究密切相关的现有文献主要是针对南非、巴西和越南等国家社会养老保险项目的研究，其中，又以针对南非的研究为多。这些国家的社会养老保险项目在制度安排上同新农保有许多共同之处，例如，参保对象主要为自雇佣劳动者，实行自愿参保原则，养老金支付大部分或全部由政府财政负担。针对南非社会养老保险项目的研究发现，社会养老金收入对劳动供给（Ｂｅｒｔｒａｎｄｅｔａｌ．，２００３；Ｐｏｓｅｌｅｔａｌ．，２００６；Ａｒｄｉｎｇｔｏｎｅｔａｌ．，２００９；Ｒａｎｃｈｈｏｄ，２００６）、家庭结构（Ｅｄｍｏｎｄｓｅｔａｌ．，２００１；ＨａｍｏｕｄｉａｎｄＴｈｏｍａｓ，２００５）、私人转移支付（Ｊｅｎｓｅｎ，２００３；ＭａｉｔｒａａｎｄＲａｙ，２００３）、贫困和家庭福利（Ｄｕｆｌｏ，２０００，２００３；Ｅｄｍｏｎｄｓ，２００６；Ｂｒａｒｒｉｅｎｔｏｓ，２００３；Ｃａｓｅ，２００４）等一系列社会经济变量都产生了显著影响。这些研究的主要结论显示，养老金收入降低了老年人的劳动供给，增大了家庭中青年人口外出务工的概率，改变了家庭结构，挤出了私人转移支付，减少了家庭贫困的发生，改善了家庭成员的健康和营养状况。针对巴西、越南等国家社会养老保险的研究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例如，Ｆｉｌｈｏ（２００８ａ）发现养老金收益使巴西老年人参加工作的概率下降了３８％，使在业者的周工作时间平均减少了２２．５个小时；Ｆｉｌｈｏ（２００８ｂ）发现巴西社会养老保险的实施显著降低了学龄女童的劳动参与率，提高了其入学率。现阶段，新农保同南非等国家社会养老保险的一个重要差异在于，新农保的养老金支付力度要小得多。目前新农保养老金支付以基础养老金为主，支付水平为大约６６０元每年，只占到同期农村人均纯收入的大约８％。因此，相比南非等国家的社会养老保险，新农保的政策影响可能会小得多。上述研究由于研究对象同本文的研究具有相似性，研究角度和研究方法对本文都具有借鉴价值。本文将利用新农保的制度特征和试点安排，借鉴现有文献的计量分析方法，对新农保的政策影响展开研究，弥补国内有关新农保政策影响研究的空白。Ｊｅｎｓｅｎ（２００３）是一个例外，他没有发现养老金收益对家户成员的劳动供给、迁移和家户结构有显著影响。

　　三、实证策略

　　在理想的随机实验情况下，我们可以采用ＯＬＳ估计方法对方程（１）进行估计以得到新农保养老金收入对变量Ｙｉ的因果性影响（ｃａｕｓａｌｅｆｆｅｃｔ）。Ｙｉ＝α＋ρＤｉ＋εｉ，（１）其中，Ｙｉ是我们所关心的结果变量，Ｄｉ表示是否获得养老金收入（Ｄｉ＝１，是；Ｄｉ＝０，否），下标ｉ指代第ｉ个样本受访者。然而，经济个体的参保和养老金领取都受到个体特征、地区特征等因素的影响，并非随机。如果我们能够控制所有同时影响Ｄi和Ｙｉ的变量Ｘｉ，就仍然可以估计方程（２）以识别因果效应：Ｙｉ＝α＋ρＤｉ＋Ｘ′ｉγ＋εｉ．（２）但是，我们很难控制所有可能同时影响Ｄｉ和Ｙｉ的变量，因为有些因素，例如养老偏好和对新农保政策的信任程度等，根本就无法被观测到，从而产生遗漏变量问题。此外，个人收入等结果变量也会反过来影响养老金收入，即存在反向因果问题。遗漏变量和反向因果被统称作内生性问题，正确估计政策影响的关键在于克服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断点回归（ＲＤ）和双重差分（ＤＩＤ）方法来克服内生性问题。ＲＤ和ＤＩＤ是目前经济学实证研究中被广泛采用的计量识别策略，前者在近十年来才兴起并逐渐被广泛采用，而后者则是发展经济学领域用于评估公共政策效果的常用方法。

　　国务院于２００９年９月启动新农保试点时发布了《关于开展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试点的指导意见》（简称《指导意见》），对新农保参保对象、缴费方法和养老金待遇等问题做了详细规定。其中，在养老金待遇上，《指导意见》规定参保者年龄满６０周岁，可以按月领取养老金，政策实施时已经年满６０周岁的农村人口不用缴费可以直接领取养老金，但是其符合参保条件的子女应当参保。

　　（一）ＲＤ

　　就新农保政策而言，尽管《指导意见》规定参保者年满６０周岁可以领取养老金，但是《指导意见》仍然允许各基层政府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制定具体的政策实施方案，从实地调研情况来看，极个别地区的养老金的发放并没有严格遵守６０周岁的年龄规定，而是有提前发放和延迟发放的情况，此外，养老金的发放是否严格遵循政策规定也受到基层办事机构执行力强弱的影响，使得实际养老金领取年龄并不恰好发生在６０岁时点，这一点在后文的图１中有所反映。因此，我们采用设定，并假定ｇ１（ｚｉ）＞ｇ０（ｚｉ），即６０岁及以上的参保者领取养老金的概率大于６０岁以下的参保者。根据政策规定，这是一个非常自然和容易满足的假定。文献中将（６）式所对应的ＲＤ称作ＦｕｚｚｙＲＤ（模糊ＲＤ）。

　　ＦｕｚｚｙＲＤ估计可以通过两阶段最小二乘（２ＳＬＳ）实现，等同于ＩＶ估计（Ｃｏｏｋ，２００８；ＡｎｇｒｉｓｔａｎｄＰｉｓｃｈｋｅ，２００８）。具体的，一阶段方程可以表示为：Ｄｉ＝δ＋ｆ（ｚｉ）＋θＴｉ＋μｉ，（７）其中，Ｔｉ＝１（ｚｉ≥６０），是处理状态Ｄｉ的工具变量。二阶段回归设定同方程（５）。ＦｕｚｚｙＲＤ估计可以通过非参ＩＶ估计或参数２ＳＬＳ估计两种方式实现，两者是等价的（Ｈａｈｎｅｔａｌ．，２００１；ＩｍｂｅｎｓａｎｄＬｅｍｉｕｅｘ，２００８）。本文将报告参数２ＳＬＳ估计结果。７在估计时，可以通过将样本限制在断点附近来放松对ｆ（ｚｉ）函数形式的要求。所选取的样本距离断点的距离我们称之为带宽（ｂａｎｄｗｉｄｔｈ），带宽越小，对控制变量和ｆ（ｚｉ）形式的要求就越小，但是会损失更多的样本观测值，从而减少估计的精度。８在实证分析部分，我们采用多个带宽和多种ｆ（ｚｉ）形式设定以确保结果的稳定性。同通常的ＩＶ估计量相同，在政策影响存在异质性的情况下，ＦｕｚｚｙＲＤ估计得到的为局部平均处理效应（ＬｏｃａｌＴｒｅａｔｍｅｎｔＥｆｆｅｃｔ，ＬＡＴＥ）。９７非参估计结果与参数估计结果非常类似，不再报告。

　　（二）ＤＩ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