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经营模式的选择:资本农场或合作经营

　　内容提要:本文从现代工业化集约农业可持续发展和全球化的角度，提出对小农户问题的再认识，并通过比较分析国内一些变革小农户经营模式的实例，探讨中国经济现状下的农业经营模式的选择。在当前现实下，中国农业发展模式选择应当同时包容农业生产的“合作”与“资本”模式，为成功合作与资本经营创造前提条件。

　　关键词:农业;经营模式;资本农场;合作经营;供给链

　　一、引言

　　虽然小农户(即经营规模微小的农户)与农业生产同生共存千百年，但自从工业革命将人类带入经济发展和增长的新时代以来，小农户就一直是世界各国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政府和政策关注的问题。由于小农户拥有的生产资料(资本、土地和劳动力)有限、经营规模有限、市场有限，所以效率低下、收入微薄而多与贫困为伍。因此，在社会经济发展中如何化解小农户经营问题就成为求解“三农”问题(即农业持续增长、乡村繁荣和农民致富问题)的中心。在中国，一般的小农户人均耕地仅1～2亩，户均劳动力1～2个，这种微型农户经营让破解“三农”问题更加艰难。

　　在社会、经济、甚至农业技术文献中，关于小农户和“三农”问题的研究浩如烟海，本文拟从现代工业化集约农业可持续发展和全球化的角度来认识小农户经营问题，并比较分析国内一些变革小农户经营模式的实例，探讨中国经济现状下的农业经营模式的选择。

　　二、小农户经营问题的再认识

　　当下对于作为经营方式而不是生活方式的小农户的认识的一个最大盲点是过于沉迷于历史情怀，将其同千百年来乡村中以家庭为单位、手工劳动、精耕细作的自然经济混淆，忽略了“农业工业化”和“全球化”对小农户经营的“革命性”改变。

　　过去几十年，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由于“市场化”和“工业化”在农业中的推进，农业生产的目的不再是自给自足、自产自用，而成为“致富之路”，导致现今中国农村中的小农户经营和传统的小农户迥然不同。

　　首先，小农户的生产不再是一个独立完成的封闭式循环过程，而成为了“工业生产”过程中的一个环节:田间操作。小农户购买上一链接提供的生产投入，通过田间操作生产商品。其次，小农户的经营不再具有“自然耕作”特征，“工业化”的投入(种子、化肥、农药)等决定了生产的产品和效率，从而让小农户的经营充满了“工业化”的特质。同时，经营过程市场化。没有市场，不能购买种子、肥料等生产投入，经营就不能进行。而随着食品加工的深化，小农户的商品距离最终消费者越来越遥远，没有加工、运输、包装和市场，商品的销售就不能实现。这样，小农户经营，无论规模大小，无论自愿还是被强迫，均不能置身于农业生产工业化和经营市场化之外。

　　20世纪中叶开始的“绿色革命”，虽说是以高产品种发轫，但新品种的采用却颠覆了传统农业生产的方式。新品种的高产量需要大量的生产投入来支撑，自然资本的投入和传统耕作方式(如施用农家肥、动物粪便、轮作等)不能成就高产品种的辉煌。于是工业化生产的化肥、农药等应运而生，最终成为农业的基本生产资料。化肥取代了农家肥和自然的土壤肥力增进，各种杀虫剂和除草剂替代了以深耕和轮作来控制病虫和杂草的选择，工业化石燃料驱动灌溉替代了传统的蓄水保水浇灌，重型农业设备与机械耕作和收获极大地减少了劳动力的强度和用量，这一切从根本上改写了农业作为自然再生产过程的历史。

　　以不可再生的自然资源制造工业产品作为主要投入的集约化农业，对于全球粮食生产从1961年的8亿吨增加到2010年的25亿吨居功至伟。

　　但是，数十年的工业集约化生产耕作已导致肥沃土壤退化、地下水枯竭、虫害肆虐，生物多样性遭到侵蚀，空气、土壤和水源受到污染，而工业投入边际生产率下降引致日益增加的投入需求，促使燃料、肥料和农药的价格不断攀升，农业生产过程中废气排出还引发全球气候变化。

　　近年来，人们在反思“绿色革命”引领的农业生产工业化时，认识到这样的农业生产方式以过度消耗自然资源为基础，不可持续、难以为继。但为了满足日益增长的世界人口对粮食的需求，我们别无选择，只有增加粮食生产。在国际社会呼唤发起一场“农业常绿革命，既不断提高生产力又不造成生态破坏”的大潮中，联合国粮农组织提出了《节约也增长》的理念，即为了提高产量，农业必须首先学会节约资源，通过更有效利用资源来满足日益增长的粮食需求。而要实现《节约也增长》，小农户经营方式，尤其是中国目前普遍存在的以家庭为基础、土地经营面积不足一公顷的小农户经营面临着严峻的挑战。

　　质疑中国的小农户经营的不可持续性来自两类非常直观的统计数据:一是工业投入量的急剧增长与粮食产量增长不同步。1978—2010年，中国化肥使用量增长了7.5倍、农药增加近15倍，而粮食增产不到80%;二是单位面积用量成为世界之最，2010年中国每亩化肥用量31公斤、农药1公斤，前者较发达国家高出两倍。从全球的视角比较更显现中国农业生产中工业投入不合理:中国生产了世界20%的粮食但施用了30%的化肥。农业生产中长期不合理地施用工业投入，小农户经营难辞其咎。最典型的例证是对作物病虫害的防治。所有农作物都可能发生区域性的病虫害，有效控制病虫害需要统一喷洒农药，但是在单家独户的小农户经营条件下，很难促成同一地区甚至同一村庄的所有小农户在同一时间采取同样行动。而各自为政的操作，不仅降低控制病虫害的效果，还增加喷雾时间和成本。小农户经营的浪费和低效是现代农业生产中不合理和过度使用化学品的主要原因。

　　不合理和过度使用化肥和农药不仅造成农业生产的生态基础不可持续，还带来经营不可持续的问题，因为生产成本攀升，加上高频率和超剂量不当使用化肥、农药和杀虫剂，增加了食品安全风险和降低产品质量，还造成“卖难”问题，成本增加、收入减少的结果是经营亏损，而无利润的经营在任何行业都难以为继。显然，在工业化集约经营的环境下，小规模经营不仅缺乏经济效率，更重要的是生产中过度使用化肥、农药之类的工业投入，在根本上危及农业持续增长的自然基础和经济可行性。与信息革命相伴的全球化的“丰功伟绩”之一是创造了供给链管理的高效，也成就了供给链上强势机构的“话语权”，因为“地方市场”功能消失，跨国公司可以入主供给链的任何关键环节。小规模经营造成农户商品供给量低下，也几乎没有什么剩余资本和实力应用先进技术、充分获取信息和参与市场竞争，更没有可能去参与加工和流通的增值过程，也没有能力同农产品加工、流通和销售领域的商业巨头讨价还价，因而仅仅是被动的“纳入”供给链，没有“话语权”。因此，小农户经营被挤压在商品价值链的最低端，时常被迫接受强势机构的决定和安排，不仅利润微薄，而且成为农业经营风险的承担主体。

　　显而易见，小农户经营绝不只是规模经济和运营效率的问题，更加严峻的挑战是工业化生产条件下的可持续发展的问题，是全球化供给链上的话语权和公平地位的问题。

　　三、合作经营

　　笔者在湖南省湘西泸溪县调查过一个柑桔合作社，该合作社是2008年初在自然灾害和“卖难”的困境中由一个种植“大户”联合其他6家“大户”组织起来的。初衷是摆脱“卖难”困境，但合作起来以后演绎成参与者们乐于接受的经营方式，而且逐年扩张，现在已有120户柑桔大户加入，经营柑桔面积已达8600余亩，年产柑桔近6000吨。自从组建以来，这个合作社做了诸多小户做不到的经营:

　　1.合作社对所有成员统一提供椪柑苗木，统一技术和管理，确保产品的同一性和品质，并在国家商标局为产品登记注册了商标，在统一的品牌下销售。合作提高了质量，创造了商品溢价，合作社的椪柑比市场上同类产品价格高出20%～50%。

　　2.统一病虫害综合防治，减少农药施用量近50%，每年每亩节约农药费用45元，同时因果品质量提高，售价增加每亩可以额外获利60多元，平均每户每年增收节支近7000元。

　　3.聘请农业大学、研究院，州县乡(镇)柑桔技术专家为社员定期进行柑桔和养殖技术培训，定期对社员果园进行巡回技术指导，建立椪柑技术示范园，采用国际倡导的“节约也增长”的“新绿色革命”的模式和理念，建设“绿色柑桔园”，园中安置太阳能杀虫灯，进行果园和“土鸡”立体经营、鱼塘保湿等实现可持续发展。

　　4.为社员统一购买配送生产资料，包括肥料和农药等，合作社垫付80%(垫付资金从社员年终分配中抵扣)，不仅免除了社员筹资困难，还保证了生产资料的质量和果园统一管理。而“团购”生产资料成本一般会降低5%～20%;

　　5.集资加贷款近500万元，修建了1000平米的柑桔贮藏保鲜库、鲜果包装线，年产3000吨果粒橙的加工厂，大大提高了产品的附加值，由于延长鲜果销售周期、改进包装，解决了3000吨椪柑残次果的处理和销售难题，2010年增加销售收入260万元，占总销售收入的1/3。

　　6.采取多元销售策略，通过“出国门，进超市，自建网络”，开辟果品市场。目前已在北方大城市建立了10余个稳定的柑桔销售站，同时与俄罗斯和香港果业公司等合作，椪柑直接进超市、出国门，这样，不再依赖地方市场和中间商，实现了供给链的延伸。

　　这些以合作为前提的经营，实践了工业化农业《节约也增长》的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延伸了供给链上的运作和建设自己的销售网络，主动追求和实现供给链上的公平利益，为社员带来了丰厚的经济收益。2011年合作社社员纯收入超过15万元的社员有8户，10万元以上的有34户，5万元以上的有78户。仅柑桔销售每户社员平均纯利润12050元，比合作社前增加了2倍。

　　四、资本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