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罚”也能解心结

张金安

说起这件事情大约过去了近十年，在我担任初中班主任时发生的，今年那个班的几个学生来看望我，与我还谈起了这往事，我感觉很开心，同时也体会到做老师的责任重大，教师的教育行为对学生产生的影响会是终身的，作为教师不能大意。

事情的经过如下：

我班的学生主要来源于农村家庭，学生基本在校住读，每个星期天晚上到校后要交一周的生活费20元，我发现学生们基本上交的是一张二十元或两张十元的，只有李文杰交的钱是最零散的。李文杰是一个困难家庭的孩子，父亲因车祸只能基本自理，母亲弱视，还有一个妹妹读小学，但他从来没有拖欠过学校的各种费用。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李文杰同学身上。初二上学期学校准备在星期五开运动会，运动会前李文杰报名了参加100米比赛，在初一学校运动会上他获得过学校100米的第三名。星期四下午，李文杰来到我的办公室，他要求请假回家。我问他为什么要请假？他说家中有事。运动会的那一周正好是农村秋收的大忙季节。出于对他家情况的了解，我没有多问，就批准了。知道我批准了李文杰请假的要求，有几个学生也来到我办公室要办理请假手续。我说：“明天要不是运动会，你们会请假吗？所以你们的请假我不会同意。”看到我态度明确，他们不高兴地离开了办公室。晚自习，我走进教室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学生们明显有不良的情绪，一脸不开心，说话怪异，不做作业。我马上意识到，这是我只批准了李文杰一个人的假造成的。

我决定用一节晚自习时间开一个班会， “讨论一下你们认为我该不该批准李文杰的请假。”马上有学生说我偏心， “要批准是可以的，但不能只批准一个人。”有的说：“老师平时总说对我们是平等的，这次为什么不平等？”面对着学生的问题我没有回答，我请班上的李文婷说一说她的想法。李文婷是我们班上的纪律委员，她和李文杰是同一个村里的孩子，一向沉稳、善解人意、对人诚实，在班上人际关系良好，同学和老师都比较喜欢她。李文婷看了看我，又扫视了一下全班同学，大大方方地说：“我要是张老师，我也会批准李文杰的假条。不是今天这件事情，有些话我不会说的。你们平时不是有人说李文杰小气吗？你们有时笑我为什么对他好，他不理我，我为什么不生气。你们想过没有，李文杰的家庭有多困难，他父亲生活只能基本自理，母亲视力不好，还有一个妹妹在小学上学，他家里的事情主要靠他做。他要强，不想别人同情他，有一次生活费不够，他一个人在家里着急，我妈妈知道后，借钱给他，他说不用还他就不借了，我妈妈只好说要他还，他这才借了。你们记得不，有一次李文杰在教室里捡到5元钱，交给了老师，那是我有意放在他桌子下面的。你们还认为李文杰的假不应该批准吗？”李文婷说完后，同学们都不再说什么了。但我感觉到事情还没有完。

我问李文婷：“你平时为什么不与同学们讲呢？”

李文婷说：“我妈妈告诉我的，不要在同学面前说这些，这样李文杰会不高兴的，他会感到自卑和难堪。今天是觉得同学对老师不理解，实在没办法才说出来的。”

我说：“谢谢你，看来你有一个很不错的妈妈，我应该向她学习，回家后代我向她问好。我也希望同学们向李文婷学习，学习她关心他人的精神，我想今天我们是在李文杰背后说了他的事，你们认为下周李文杰来校后，我们应该改变对待他的方式吗？我希望我们在心里必须改变，但表面上不要有太明显的变化，更不要说今天我们这个班会的具体内容。我还想说，在今后的生活中，要注意，不要只看到事情表面，要用心去看本质。”

第二周学生返校。晚自习前，我在教室里收生活费，感到李文杰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也许是我过于敏感，我感觉到他有话想说却没有说。李文婷交生活费时说，她妈妈向我问好。我忙着其他的事情，没有再交谈。其他的同学和平时的表现差不多。

上晚自习前，我对上一周的各方面情况进行了小结，同时专门讲了下运动会的情况。也谈到李文杰请假的事情，我大致的意思是：这次运动会期间我班只有李文杰一个人请假没到，其他的同学在运动会期间积极参与，有的同学取得了一定的名次，为班级争了光，李文杰这一次本来报名参加100米比赛，但因家中有事没参加比赛，很可惜啊！失去了为班争光的机会。最后我说：“李文杰平时是一个诚实守信的人，而这次报名了没参加，这有点失信的成分，我个人认为应该要惩罚一下，你们认为呢？”

有人马上回答：“应该罚，但只能小罚。”

有人回答：“是老师批了假的，不应该罚。”

我说：“同学们说得都很好，我主要是罚他没有守信，本周班上的清洁值日就由李文杰负责完成，原来安排清洁值日的同学可以参与也可以不参与。”

我说完后，同学们安静了下来。我注意到李文杰原本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精神也似乎好了一点。

这件事情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学生们还记得那么清楚，见面后他们还会谈起这段往事。学生说，通过这件事了解到，在生活中有些话是能说的，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眼见的只是表面现象，还要用心去体会。与我谈得最多的是李文婷，她大学毕业后当了一名中学教师，学生都很喜欢她。她曾经问过我：“为什么当时要给李文杰一个惩罚？”

我告诉她，给李文杰一个惩罚，是向曾国藩学习的。曾国藩有个得力的家人陈力，有一次陈力带小少爷外出玩，小少爷因好动不慎落水，陈力奋力施救，小少爷没有什么伤害。曾国藩知道后对陈力动用了家法，进行了重罚。后来有人问曾国藩为什么要重罚陈力？是不是很生气？曾国藩说：“我不生气啊，只是这样一来陈力才能将这件事情放下。”事情也正如曾国藩所料。

李文婷说：“老师，不对呀！曾国藩是就事情本身罚的陈力，而你是用守信来罚李文杰啊！”

我笑了笑说：“那是老师不想负连带责任啊！是老师在逃避责任呀，你想想如果说要罚李文杰请假的责任，是不是也应该惩罚批假的人。这才合理吧。”

李文婷开心地笑道：“老师不是怕负责任的人啊！我知道了，要是这样惩罚李文杰，老师因负连带责任而自罚，李文杰在这件事情上的包袱还是放不下。”

我俩开心地笑了。

（作者单位：湖北武汉市江夏职业技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