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娥冤》之“大悲剧”性探析

　　【摘 要】在戏剧史上，《窦娥冤》是元悲剧中最出色的作品，同时也是悲剧的一座高峰，王国维谓曰：“即列之于世界大悲剧中，亦无愧色也。”本文试图从两个方面探析《窦娥冤》的“大悲剧性”所在。

　　【关键词】窦娥；大悲剧性；善与恶；个人坚守

　　关于窦娥冤的悲剧性和悲剧价值，研究界历来认为它的主题在于抨击封建社会的黑暗腐朽，表现了受压迫人民的反抗情绪。王国维以世界性的眼光，将《窦娥冤》列于“世界之大悲剧”认为“无愧色也”，表明《窦娥冤》不仅是一部反封建的古代悲剧，而且在全世界中都具有其独特的价值，它不仅表现了人类历史上善与恶、美与丑的对抗与冲突，更通过窦娥这一悲剧形象表现了人类在残酷现实面前，刚烈不屈、坚守信念的反抗精神，和不容侵犯的自尊精神，这就是《窦娥冤》之“大悲剧”性所在。

　　《窦娥冤》的悲剧性首先体现在善与恶的斗争中，马克思主义认为悲剧的本质在于“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冲突”，特别是当善恶力量悬殊、善的力量又特别渺小，最终无可避免的被毁灭的时候，这种悲剧的力量更加震撼人心。在剧中主要通过两次冲突推动了悲剧发展：第一是窦娥与张驴儿父子代表的混乱的社会的剧烈矛盾，第二是窦娥与桃杌代表的残暴的政治统治之间的激烈冲突，而这群坏蛋共同构成的整个邪恶黑暗的元代社会最终造成了窦娥被毁灭的命运。

　　窦娥身世可怜，一生不幸，她三岁丧母，七岁离父，十七岁结婚不久丈夫去世，成为寡妇，生活加诸于她身上的苦难已经很多，张驴儿父子却还要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张驴儿父子是元代混乱社会孕育出来的流氓恶棍的代表，他们乘危要挟蔡婆，强迫孤孀婆媳与他们成亲，不仅谋人，还试图霸占家产。面对张驴儿父子的威逼讹诈，看似柔弱的窦娥并没有像婆婆一样软弱顺从，而是坚决反抗，捍卫自己的尊严和忠贞。当张驴儿以老子的尸体威胁窦娥嫁与他做老婆时，窦娥仍不屈服，而情愿“见官去来”。这一冲突的悲剧性还不够强烈，却正式揭开了窦娥反抗邪恶而遭致毁灭的命运结局的序幕。

　　窦娥原本对官府寄予厚望，认为官府能够明辨是非，为她主持公道，所以她见到太守桃杌的时候说：“大人你明如镜、清如水，照妾身肝胆虚实。”但只知道“告状来的要金银”的桃杌再次打破了她的幻想。元代社会贪官污吏盛行，作者通过桃杌的做官哲学和对告状者下跪的行为典型再现了元代政治的腐败与昏暗。而桃杌不分青红皂白，毒性拷打窦娥的行为，更是表现了元代政治统治的残暴性，正如窦娥所说“衙门从古向南开，就中无个不冤哉！”。当窦娥被严刑拷打，多次昏死过去的时候，她清醒的认识到了吏治的腐朽与残暴，但依然据理力争，不肯妥协，坚决不认罪。而当桃杌将刑杖对象转为蔡婆时，窦娥却为了救婆婆而招认，这样强烈的转折充分揭示了窦娥的善良品性和自我牺牲精神，而刑罚越惨烈，越是凸显出这份善良的弱小和邪恶势力的强大。至此，两次戏剧冲突刻画出了一个善良又刚烈不屈的底层弱女子形象，代表了历史的合理性的内容，而混乱的社会和残暴的政治所构成的巨大的邪恶力量最终联手毁灭了这份弱小的善的人性光辉，激起人们的愤慨与反抗邪恶的斗争力量。这种善与恶的斗争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进程中无处不在，人类需要窦娥这样代表正义与善良的悲剧形象来激励自己消灭邪恶，维护正义。

　　《窦娥冤》的悲剧性还在于她所表现出的人类刚烈不屈的坚守反抗精神和自尊精神，这是在任何时代、任何社会、任何国家都盛行不悖的真理。正如王国维所言：“剧中虽有恶人交构其间，而其赴汤蹈火者，仍出于其主人翁之意志”。窦娥的悲剧从客观上说是由于邪恶社会的压迫，而在主观上，窦娥本可以选择像蔡婆和张驴儿父子一样随波逐流，在弱肉强食的社会中不择手段的生存下去，但是她却选择了坚决反抗，对坚持自己做人的原则而被毁灭的命运，并发出明亮的性格光辉。这从窦娥和蔡婆在剧中的不同表现加以对比和第三折第四折窦娥指天骂地、至死不渝的反抗行为可以看出。

　　最初当张驴儿父子要挟蔡婆带他们回家做“接脚”时，蔡婆虽有不满却还是屈从于张驴儿的逼迫，带他们回家，并且当张驴儿与窦娥发生冲突时，还一边安抚张驴儿父子，一边试图劝说窦娥顺从。反观窦娥，她坚持不从，且对张驴施以颜色，在内外夹击、软硬兼施的压力下坚持自己的意志。窦娥表面上以节孝观为武器反抗张驴儿，实际上是她内心不愿与恶人相妥协而坚决自卫，她无法忍受张驴儿这样的泼皮无赖的肆意凌辱，而坚持要活的心安理得，活的有尊严，体现了一种生命自尊不容侵犯的精神。张驴儿持尸讹诈，胁迫窦娥就范时，蔡婆胆战心惊的劝说她屈从恶棍，但窦娥依然毫不示弱，坚持辨明是非黑白，相信社会公道正义能够辨别真相还她清白，情愿与张驴儿见官，这是一种对生存原则的坚守，对道德正义的坚守，是一种宁折不弯的不屈精神和斗争意志。她性格刚毅，坚持善良正义，这就决定了她与黑暗势力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而善良与邪恶之间力量的悬殊，又必然导致戏剧的悲剧性结局和她自身的毁灭。

　　窦娥的两次选择把她推到了桃杌手里，直接促使她走向了毁灭的道路。她衔冤负屈本以为还有机会平反，却竟然被判立斩，所以她一腔怨气郁结，满怀悲愤无处发泄， “一腔怨气喷如火”的她在临刑时咒天骂地，不满于“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延年”的残酷现状，控诉天地“不分好歹何为地，错勘贤愚枉做天”，并发下血悬素练、六月飞雪、大旱三年三桩誓愿，借天地以证明自己的冤屈，谴责人间的黑暗。此时的窦娥已经不是为她一人的身世遭遇而呐喊，而代表了整个时代的正义、人道和良心，三桩誓愿逐一应验，表现出广大人民不可抑制的愤怒力量和强烈的反抗精神，取得了惊心动魄的艺术效果。

　　窦娥虽然在与邪恶势力的斗争中灭亡了，但她所代表的正义、自尊、良知、人道、坚守和反抗精神却取得了最终胜利，她身上的这一切高贵的品格是属于全人类的，她的毁灭具有崇高壮烈的悲剧美的效果，反映了人民反抗邪恶与黑暗，追求真理，坚守人格的朴素愿望和巨大热情。这就是北大核心期刊目录2014《窦娥冤》之“大悲剧”性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