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

黄晓蓉

伴随着早自习铃声的响起，学生们又开始了一天紧张忙碌的学习。琅琅读书声里，性格文静、成绩优秀的小丁渐渐引起了我的注意——她的鼻尖上有大块的伤口，已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清秀的脸上还有四五处伤痕。孩子昨天晚自习前还是好好的呀，我感到有些不寻常。

我把小丁喊到教室外，问道：“小丫头好端端的，怎么挂彩了呀？”

“昨晚放学路上鞋子打滑不小心摔的。”小丁避开我的目光，小声回答。

或许是个子不高的缘故，小丁平时不穿运动鞋，总是穿一双厚底的休闲皮鞋，很少参加班级的体育锻炼。为此，我跟她做了多次思想工作，可收效甚微。

眼瞅着机会来了，我严肃地说：“看吧，老师平常的话都当了耳旁风，现在尝到苦头咯。要不明天换双运动鞋来参加体育锻炼？”

小丁低着头没吭声。她的沉默代表着无声的抵制，我早已领教过。又看了眼她脚上那双令人反感的厚底皮鞋，我感到非常的无奈和反感。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不料，中午一位学生的妈妈打来电话：“黄老师，有件事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定得向您反映下，希望您能救救小丁。”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激动，很愤怒地告诉了我真相。原来小丁脸上的伤是她妈妈打的，而且前几天才把她的手臂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放下电话，我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小丁是家里的独生女，性格文静，学习优秀，父母也都是省城有一定地位的知识分子，居然会经常挨打？

俗话说“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还需要多了解些实际情况。为了让孩子轻松点，自习课时我把她喊到学校的花坛边坐下来，真诚地对她说：“老师是一个很真诚的人，希望你也能对我报以真诚。”她点点头，可我看得出她眼神里隐藏的戒备和恐惧。

“有人跟我说你脸上的伤不是摔的，能跟我说说真相吗？”

“伤……是……是妈妈拿棍子打的。”

“妈妈为什么会打你？她是你的后妈么？”

“不是的，是我亲妈妈。昨天您在班级QQ群里公布的不参加体育锻炼的名单里有我，妈妈认为我做得不对，就该执行惩罚。”说着说着，小丁泪流满面。

“妈妈经常打你吗？”

“是的，她只要听到我表现不好，就会打我。”

“你对妈妈打你，有什么想法呢？恨她吗？”

“当然不会。妈妈其实很爱我。她和爸爸总是尽量满足我的愿望，买我想要的东西。就是在学习上对我很严格，再说从小一直打，我都习惯了。”慢慢地，孩子向我打开了心扉。

倾听着孩子讲她成长的经历，我明白了小丁成绩优秀却性格倔强的原因了。看着孩子脸上的伤痕，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更为自己曾经居高临下的姿态和经验主义的工作方法深深地自责。小丁进入高中两年多以来，她的家长多次电话询问过孩子的在校情况。鉴于孩子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态度诚恳，而孩子也的确很优秀，有时候我会指出孩子身上的一些小缺点并给出建议，希望小丁能在家校教育的合力下从优秀走向卓越。可事实上，每次小丁父母得知孩子的缺点，就意味着小丁要遭到体罚。

虽然事后通过多次家访改变了小丁被体罚的状况，也收获了孩子真挚的笑容，但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内心深处震荡回响。

日常工作交流中，班主任们经常达成这样一个共识：学生出现问题往往是因为家长出现了问题。但正因为这种情况可能更多地出现在后进生的身上，而导致我们忽略了对优秀生家庭教育状况的关注。经过小丁这件事，我深刻明白了：一个班主任需要有对学生个体特殊性和差异性的敏锐感知力；一位教育者需要怀着一颗细心不粗疏，严肃不粗暴，真诚不虚伪，呵护不放纵的诚谨敬畏之心，去倾听。

（作者单位：湖北武汉市第十四中学）